鲁志强:尚者,清也——纪念孙尚清主任80诞辰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431 次 更新时间:2012-09-02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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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志强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以下简称中心)成立30年,前后共经历了六任领导人。这些领导术有专攻,学有所长,建树各异,都为国家和中心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但最令人扼腕痛惜,最让人怀念回味,贡献最为特殊的,当属孙尚清主任。

孙尚清是在一个特殊情况下接任主任职务的。1993年,中央调整中心领导班子:调农业部长刘中一任党组书记,马洪同志改任名誉主任,8位正副主任除孙尚清升任主任外,其余同志离退休。如此大的力度,如此果断的处理方式,少有案例可循,这与中心当时的状态不无关系。上世纪90年代前后,国务院的几个政策研究机构(国务院经济研究中心、国务院技术经济研究中心、国务院价格研究中心及国务院农村研究中心)合并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几个中心都是成立几年、规模相近的新机构,谁也未曾料到合并后的磨合竟是超级困难,几乎陷中心于夭折困境。在外,中心被视为“问题单位”;在内,中心弥漫着焦躁和迷茫,争吵常常声震楼道。正常工作无不受到干扰。例如,职位空置却不能补充,8个研究部绝大多数是一个副部长主持工作。职称评定停止多年,研究人员绝大多数没有职称。办公条件差、待遇低,一年奖金仅200多元。“下海”经商成潮,不足200人的中心前后竟30多人离职。各种版本的“撤并”传言不时袭来,中心创建初期的活力和势头消弭殆尽……我记得,1991年机关党委征求党组生活会意见,寥寥几条意见中竟有:“先解决以前意见再征求”。新班子成立后,刘中一书记在新党组首次会议上宣布了“执政方略”:一是抓科研工作,提高质量;二是抓内部管理,建立制度;三是抓对外联系,扩大影响;四是抓资金保障,改善待遇。当时的感觉是,中心终于开始“自救”,奋起“图新”了。

老孙(中心对孙尚清的统称)主持工作的三年(1993~1996年),是中心变革最大的时期,所完成的管理创新和制度建设,可以拉出一个长长的单子。人事局当年曾选择部分重要文件汇编成册,其中仅内部管理制度就达七类31项之多,平均每年出台10项。这些理念和具体规定,至今仍是中心管理制度的核心。例如:

整顿研究队伍,健全各级领导班子。包括各部门定任务、定编制,下放人事权,真正落实用人者选人;清理“下海”和离职人员,交新成立的人才交流中心负责管理;首次执行离退休制度,成立老干部处负责服务;制定返聘制度,规范退休研究员发挥余热。结果,1993年中心当年在册人员减少70余人。人员缩水了,但团队却精干了,研究能力增强了。那几年,也是中心历史上调整干部力度最大的时期。为确保公正,制定了中心人事管理制度和议事程序,尽量扩大机关党委和群众的参与程度。几年间,大批优秀年轻人走上领导岗位,成为中心的骨干和学术带头人。新的团队不仅带来机关风气和精神状态的大变样,也经受住了历史的检验。几年后“三讲”活动,背靠背举报的大量意见中,对那一期间的人事工作居然没有一句非议,证明了那时用人之公、识人之准,工作之认真,制度之严明。

为创立适合中心的现代科研管理体系和科研制度,老孙主政的三年进行了大量的探索:改革和规范研究人员激励制度。包括改革和规范职称评定工作,变无序的不定期为规范的定期评审,改变评价标准,加大中心成果权重;改组职称评定委员会,规范委员产生办法,确保委员以现职专家为主;激活学术委员会,采用学者民主投票产生委员,减少副主任职数,增加学者比重;推行研究、行政双轨奖金制度,研究人员实行内部稿酬制;为确保成果质量,配套出台单向匿名交叉评审制度和年度优秀报告奖励制度;建立中心科研基金和课题分级管理制度;试行重点课题制,鼓励矩阵式组合,打破行政领导即课题负责人的传统,推行课题负责人全权负责制;建立青年课题招标制度,锻炼年轻研究人员的独立研究能力;提高研究人员待遇,明确中心研究员享受局级待遇,副研享受处级待遇;鼓励研究人员参与管理,表达意见,创造民主氛围。例如,中心政府特殊津贴评选,改由副研以上研究人员无记名、无候选人的“海选”产生,党组只进行简单的审核……这些新的制度设计重构了中心科研管理体系,为中心的新生奠定了基础。

上世纪90年代,事业单位改革和各种“撤并”传说不断。为适应改革动向,争取最好的结果,那几年将五个设想付诸实施:一是“分散突围”。人才交流中心试行“自收自支”,市场所、信息中心实行“差额拨款”,先行试水市场,为全中心积累经验。十几年后,竟然发展成为中心一种特有的组织方式。二是老孙出面筹款创办基金会。当时的设想是,顺利时提供部分资金支持科研,一旦有变,基金会下设研究院保存研究力量。三是1993年修订中心“三定”方案,加入了“在保证为国家决策服务的同时,逐步开展面向社会的服务”。开了为各级政府和部门服务的小口子,以锻炼中心适应市场的能力。四是加强与各省市政策研究机构的联系,建立了全国咨询工作会议制度,创办了中国发展研究奖。五是推进外事工作向国际合作转向,加强与国际知名机构的交流合作等。这些措施,使中心迅速转向一个全新的开放机构。

畅通的信息源和成果发布管道,是政策研究机构必备的基础设施。老孙主持办成了两件事:一是利用中纪委整顿《开发报》机会,创办《中国经济时报》,使中心在杂志之外又拥有了报纸。二是建立“国研网”,使中心1994年就超前进入了网络时代。网络成为中心最重要的基础设施,比全国政府上网超前了五、六年。

中心创立初期,不仅缺乏完善的规章制度,也缺乏健康的工作习惯和作风,署名规则就是代表之一。有段时间,成果署名泛滥。报纸上曾有一篇300字的豆腐块文章,中心内外作者竟达12名之多。个别行政主管动辄署名在前,而真正作者反位列于后。当时出台的办法是:按人数平均统计成果(如2人完成每人按0.5统计,10人按0.1),细化署名分类,多人成果注明执笔者。这个办法产生了意外效果:署名人数迅速下降,主管署名急剧减少,中心成果统计精确到了小数。

制度建设水平高下的区别,除了针对性和适用性外,更多地取决于执行和坚持的程度。难在既要“铁面”,又有“温情”,难在所有人的认同,更难在领导人的自律。老孙称得上楷模,包括一些小事。例如,中心会议室的禁烟制度,就是从他和中一两个烟民禁烟开始的。回首往事,这样多的工作,竟然是短短三年间完成的。中心的人心、风气、价值取向和社会影响三年变化之大,恍如隔世。1995年征求党组生活会意见,意见很多,都是充满激情的建议,其中多个单位提到:“党组工作有章法,一年比一年好”。一届党组获此评价,足矣!

老孙主政的几年里,构筑了中心的机构框架和制度体系,培育了中心价值取向和行为方式,锻造了中心文化和风尚。可以说,孙尚清是中心当之无愧的奠基人之一:是老孙带领中心走出了初创的混沌,令中心走上了成熟和健康,一个风气清新,生气勃勃的新中心由此形成。历史地看,那几年也许算不上中心最好的时期,却是中心最有朝气、凝聚力最强、最富开拓精神、发展最健康的时期。今天的中心风气能够有别于社会,应该感谢老孙和中一两位前辈。

在中心的几届领导人中,我接触较多、了解较深的当属孙尚清。但进入中心的前10年,我与孙尚清却一直很陌生,仅在开会时见过面。只知道老孙是中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在国内外享有盛誉。在产业政策、旅游经济及发展战略、长江经济带建设、生产力经济学、中国经济结构与产业结构,国家经济安全等领域都有非凡贡献,有大量学术著作问世。对他一直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一如对待其他领导同志。

直到1992年初,接到通知说老孙(时任常务副主任)找我。第一感觉是“突然”,老孙不分管我所在的技经部,找我能有什么事?进门甫站稳,老孙不寒暄即张口说:“党组决定由你接任办公厅主任,你准备交接工作。”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温度的口气,绝对的公事公办。我知道党组一直在物色办公厅主任人选,也知道办公厅是中心运转中枢,还是出了名的是非地。我犹豫地回答:“我这一步迈出就没有回头路了,容我考虑考虑再定好吗?”回答显然令老孙不快:“那好,五天后我出差回来听你回话。”谈话结束,前后不过三分钟。第二天接到通知,让我尽快去中南海马洪同志办公室。我想到了与老孙谈话有关,意外的是马老温和而客气。开始只是问家人情况,问技经部工作,问在中心的感受。后来才转入正题,询问为何未接受党组决定。我坦承:“选我是因为我没有‘色彩’,党组容易通过,不是看中我是合适人选吧?”马老笑起来:“不是谁谁的人,是吧。”又问起对任命的想法,最后马老定调:“如果没有别的特殊困难,还是按党组意见办吧。”就这样,告别了技经部恬静的研究生涯,开始转行跟着老孙搞行政了。直到六、七年后,才有机会“淡出”行政工作,回归本我,这是后话了。事后想,当时老孙恐怕和我自己一样,也不认为我是最佳人选,但又碍于党组决定,只有无奈地公事公办。只是老孙是性情中人,心口如一,不加掩饰而已。

几年的相处,留下许多记忆。但细想下来所谈所议都是工作,少有涉及私事,我未给他办过任何私事,倒是老孙帮我给留学的儿子捎过东西。有几件事情记忆较深:

筹办基金会曾两度拖后,有个插曲难忘。中心曾有好几年受困于资金短缺,1993年开始有成立基金会设想。老孙支持设想和打算,但主张两步走——先低调建立科研基金,以解决重点课题费和稿酬支付问题,然后看形势再相机成立基金会,以免树大招风受阻。第二年,体改委、上海市中心先后成立基金会,老孙要我准备章程和方案。我找人起草了所需全部文件,送老孙过目审定时,老孙无意问了句:找谁起草的?我回答XXX.没想到老孙生气地说:“你怎么可以找他,你不知道他外号叫XXXX吗?”我对此人知之甚少,找他纯属偶然凑巧。老孙对基金会安全十分看重,所托非人宁可不做。直到1995年,正式由我、李克穆和谢伏瞻组成筹备组,李克穆为秘书长,老孙出面筹款300万,才正式成功注册基金会。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清楚XXX什么事让老孙那么戒备。在我的记忆里,老孙是一个大度宽厚的人,平时不乏争论、顶撞,但不会形成成见。

我与老孙曾发生过一次比较激烈的争吵。那是一次党组会上研究人事问题,老孙提议将一名副部长调往另一研究部任部长。我想起他几个月前才提为副局,就提醒:按人事规定,时间太短,恐怕中组部不批。老孙强调说:工作需要可以破格提拔么。我继续坚持:破格提拔时间也短,报上去也批不了。老孙有些急了:“不管工作需要不需要,都要按时间一个台阶不落地爬,年轻化从何谈起?人才如何培养?”我回道:“我说的是中组部不批,跟年轻化没关系”。老孙生气了:“你没报怎么知道不批。”我还想申辩,中一书记看气氛不对,直接宣布:“今天就议到这儿,散会。”会后我想找他细说,没想到我刚进门他就问:“你说怎么办?”我说:“先代理,过段时间再报。”他马上表态:“好,你跟中一说说,就这么办。”一场剑拔弩张的争论平静结束。这就是老孙的风格和气度,可以争论而不担心后果,可以不看方式而只论曲直。有这样的上司,算得上幸运,称得上可遇不可求。说来也奇怪,我几乎每天与他接触,关系可谓“密切”,但老孙生前我从未去过他家。第一次登门竟然是去吊唁,面对的是他的遗像,第一次与老孙夫人当面谈话竟然是慰问。

老孙睿智而善于倾听,决策审慎而决断。上世纪80年代,互联网革命开始席卷全球。我是理工科出身,对此天然好奇,曾多次到大学和网络公司观摩“因特网”。1993年底,开始向老孙吹风建议中心也上“信息高速路”。记得,老孙听我描绘互联网的种种神奇功能:可以收集信息,可以无纸化办公,可以成为对外窗口等等。第一次,老孙未表态。后来,老孙问:“我能学会吗?”我猜想老孙自己也打听并了解因特网了,得到肯定地回答。他又问:“要多少钱?”,听到启动资金约100万,老孙马上说:“我可没钱”。我明白,他要出面筹基金会注册款,不好再张口了。我马上说:“你只要同意,我来筹款,但要给调人权。”他同意了。记得,那天我还调侃他:“给你也装一台电脑,以后外边来人看你用计算机办公,那是什么部长形象啊。”他扬眉笑答:“一个老头能有什么形象?”也是运气好,当天在楼道就碰到李克穆,我告诉他:中心想建网络。他赞同说:好事啊。我马上问他能否帮助筹钱,他问:多少?我说:100万。他有些意外,只答应试试。不久,李克穆反馈说可筹80万,并达成君子协议:以办公室门为界,他负担外边的网站网络,我负担门里的终端设备;成立网络公司,独立经营;公司免费保障中心研究人员上网,网络免费使用中心科研成果。不久,“挖来”李明、侯卫宁等IT人才,很快建成互联网络。后来,和李克穆开玩笑:当时没想到股份制,否则,管理世界杂志社就是国研网大股东了。可惜的是,老孙没来得及学计算机,甚至没来得及给他配备计算机。原因是经费紧张,第一批计算机优先配备到了各研究部。想起那些谈话,老孙音容笑貌清晰可鉴,却已是物是人非,所做承诺已成憾事。

几年接触,深感老孙人如其名——尚“清”。印象深的几件小事:

一件是我初任办公厅主任第一次发奖金。那时,中心财务还很困难,办公厅副主任李文华带病筹措到一笔资金,打算作为年终奖金给大家过春节,每人不过200多元。过后一天,我向老孙汇报什么事,临走老孙突然拿出一个信封说:“你帮我把奖金退了吧”。我奇怪:“中心人人有份,都一样多,你干嘛不要”。他回答:“我去日本讲学,讲演费够多了,不用再拿奖金了。”并嘱我保密。我看他坚决不要,才帮他退钱并要人给他写了收据,也按承诺一直为他保密。很小的事情,很容易的事情,却是很少见的事情。

中心在22号院的办公条件不好,老孙也是一间小房,到了夏天,常常看到他开着门,穿件老头衫闷头办公。1995年凑到几十万,下决心换窗帘、装空调。中心是22号院第一家装空调的,但经费拮据,算来算去,只够装资料室、会议室、8个研究部各一台,再加老孙和中一,副主任都没钱装了。我向老孙汇报了安装空调的想法、筹资情况和安装方案,他很高兴地同意了,但提出:“我耐热,先不用给我装。”我只好说:“你不装,中一也不会装。再说,明年还要接着装第二批。”他这才不做声。也是小事,但让我难忘,让我心动。

重新抚摸往事,才突然发现:老孙在中心任副主任8年、主任3年,11年共有四任秘书,他在世竟然没有提拔一位自己的秘书。我记得,他去世前不久,有一次和他议论研究部副部长人选。在有资历的候选人中,有他一位老秘书,听我说到这个名字,他立即说:“他不行。”看我不解的神态,又补充:“他适合搞科研”。中心的研究部长那个不适合搞科研?我不好再说什么。当时,觉得这件事很平常,很正常,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老孙的不一般,也更明白用人之公源自用心之公。目前,担任过老孙秘书的还有三位仍在中心工作,都分别走上了研究部部长或副部长岗位。不过,那都是老孙去世多年后才相继提拔的,人们早已忘记了、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们曾经的秘书身份。

孙尚清是共和国少数在任去世的部长之一,病的突然,走的意外。生前他曾开玩笑:“我们这些人都在排队向八宝山走呢。”可谁承想他会去加塞插队呢!

1996年4月29日凌晨5点,突然接到谢伏瞻(时任中心办公厅主任)电话,说老孙病重住院。我赶到北京医院,进楼道就听到老孙呻吟声,进病房就看到他插满管子,医生护士出出进进忙碌着。尹老师(老孙夫人)在床边拉着他的手,轻轻低唤着老孙的名字。和老孙打招呼,他睁眼点头,旋即闭眼呻吟。伏瞻告诉我:昨天老孙胃痛,自己吃了药,半夜突然吐血,1点多送北京医院急诊。6点多,我看尹老师站了半夜,就劝她到楼道椅子上稍作休息。7点,老孙的呻吟声突然减小,我对尹老师说:好了。然而医生却格外忙碌起来,一些大型设备推进病房,这才意识到不妙。从房门望去,满眼是医生、护士、设备,唯独听不到老孙一点动静。不久接到病危通知。等中一书记赶到医院时,老孙未给家属和中心留一句话,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中一当即决定:派人陪伴尹老师回家,报告中央启动治丧程序,8:30召开全体会通报尚清去世。

这是我记忆里,中心最沉重的一次会议。偌大的会议室,或站或坐挤满了人,却静得听不到一丝呼吸声。散会时,上百人走得那么轻,那么慢。事后才听说,所有人都感意外,都想不到周一首会,竟是宣布这样的噩耗。接到电话通知,有同志随口问什么事?答曰:老孙的事。还习惯地带笔记本准备记录,哪里想到老孙永远不会再布置工作。章含之刚做完换肾手术,接到电话说“老孙走了”。章奇怪:“到哪儿去了?”几天后晚上,还有一位老同志给我打电话问:“中心发生什么大事了?”几句话后才明白:她在外地开会听说老孙去世,无法相信又无法证伪,只好打长途探听。

老孙猝然逝世,中央、国务院领导同志也感意外和不解。朱镕基、胡锦涛、罗干三位政治局常委参加了遗体告别仪式,朱镕基副总理临别时,疑惑地问:“医疗没问题吧?”中一书记低声回答:“医院已经尽力了。”解剖证实老孙死于胃溃疡导致胃动脉破裂失血过多,根本不是绝症和难症。几个月后,国务院常务会讨论《医师法》草案,主持会议的李鹏总理突然提起孙尚清去世,引起了其他副总理和国务委员的热议,十几分钟后,总理才将常务会拉回正题。

想起老孙去世,冥冥中似乎早有先兆:他从海南研究院回来,向我展示他新拍的照片。我认为一张坐姿照片最好,老孙不以为然,理由荒唐:“好什么啊,只能遗体告别用。”老孙去世后,我去他家吊唁,发现灵堂赫然悬挂的正是那副照片。如此巧合,真的是一语成谶、未卜先知吗?我最后一次在单位见他,是他去世前两天的周末。那天我下班很晚,出门看到老孙办公室门开着,灯亮着,就好奇地过去。见老孙在桌前翻报纸,他的研究生也在地上翻检报刊。听到我问为什么不下班,老孙回答:“整理最近的文章。”我说“这急什么啊”,他的学生插嘴:“孙老师非逼着今天整理出来。”赶着做无关紧迫的小事,好像老孙预感时间无多。天降大任于斯,仿佛大任已了,斯人欲去时。

老孙的遗体告别仪式,是我记忆中出席人数最多,气氛最悲痛的一次。

岁月倥偬,转瞬14年,倘老孙健在,今年应是80高龄。谨以此文,纪念孙尚清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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