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之:思想的边界
(引自斯宾诺莎:《神学政治论》,1670年)
上述内容比较枯燥,但是如果你将这些内容嵌入到卡夫卡《在法的门前》当中去,如果你能够从霍布斯、斯宾诺莎、潘恩等人的自由主义思想中领悟到“守门人”尤其是“第三个守门人”在人类生存中所起的重大作用,你就会发现历史简直就是一出活报剧,历历在目,生动而有趣。
我们仍然在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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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在诗剧《浮士德》中,藉着魔鬼靡菲斯特之口说:生命之树常绿,理论是灰色的。而我却愿意认为,理论是亮丽的,只有生活是晦暗、诡谲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自由主义固然是一种值得人类骄傲的理论,它也的确带来了人类进步,但是你要看到,在理论与现实之间,往往存在着巨大的间隙乃至于隔离,这一点,甚至在自诩为“人类文明灯塔”的美国也显现出来了——自从美国人民“民主”地选举出不具备任何政治家素养的流氓、恶霸特朗普作为总统以来,美国的政治质地(它对国内以及国际事务的因应处理)与自由主义观念还有多少联系?我认为几乎是没有了。“守门人”与“乡下人”的角色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置换,我们看到的全都是“守门人”的粗暴、阴鸷和歹毒。在选举政治以及反智主义、民粹主义的政治绑架下,即便是体现美国政治传统的民主党总统拜登,也不得改弦更张,以拜登之虚,行特朗普之实。美国以及西方媒体对中国的极度偏见,他们的所谓“新闻自由”,很使人怀疑那些冠冕堂皇的自由主义理论与西方的现实运作之间,究竟存在着多么大的间隙和断裂?谁也没想到,在霍布斯之后五百多年,世界又重新回到了被价值观掩盖的种族争斗的丛林状态,这究竟是讽刺,还是人类命运本该就有的呢?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让我们怅然的当然不仅于此。两千多年来,儒家把好话都说尽了,可是,谁改变得了“外儒内法”的残酷事实呢?正是在这事实当中,“乡下人”始终没有为自己挣得一个体面尊严的位置,“守门人”却活得如鱼得水——这句话的意思是,思想,作为人的精神存在方式,一直都在被证明是有边界的,“守门人”无所不在。人不能用观念活着,人只能用“活着”活着。恰恰是这“乡下人”式的“活着”,总是在提醒人们:有的门你是进不去的,活着就可以了,想什么想?!
结果,“乡下人”死了,不是死在家里,也不是死在路上,而是死在了法的门前,死在了思想的边界上——用卡夫卡在长篇小说《审判》中的话说,“死的跟狗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宿命。
202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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