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峰:日常生活策略与范式:中国现代历史小说的诗学选择
五、结语
作为中国现代历史小说的初创者和奠基者,鲁迅借历史来诠释现实,又借现实来演义历史,以日常生活为“大地”(海德格尔《艺术作品的本源》中语)联通历史与现实。同时,日常生活现实也重构了历史。这一日常生活策略和范式看似偶然,却是对希望之路的探寻,也是知识阶级普遍的民族国家焦虑,詹姆森(Fredric Jameson)所谓“民族寓言”(《处于跨国资本主义时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学》)。周作人曾评价鲁迅道:“鲁迅写小说散文又有一特点,为别人所不能及者,即对于中国民族的深刻的观察。大约现代文人中对于中国民族抱着那样一片黑暗的悲观的难得有第二个人吧。”[39]鲁迅的日常生活取法或者正是“绝望的抗战”[40]之姿态,在新文化运动之后的日常生活回归中建构了中国现代历史小说的诗学选择。
1926年,郁达夫曾极力号召新文学家致力于历史小说创作,不过,也许是新旧之争的现实原因罢,第一个十年的历史小说名篇并不多遘。只是随着革命文学的倡导,国民党文艺政策紧缩的1930年代,历史小说的声势和规模才逐渐扩大开来。譬如《闲话皇帝》事件后,鲁迅就连写了包括《采薇》《出关》《起死》在内的三篇历史小说。而茅盾、郑振铎和郭沫若更是创作或出版了他们最好的历史小说或小说集。同样,除历史剧外,抗战时期也产生了像《伍子胥》这样的历史小说杰作。纵观上述轮廓,一个突出的现象是,不论是动机,还是叙事,也不论是人物,还是语言,这些小说都充分表达了日常生活经验,彰显了日常生活精神。譬如冯至笔下的伍子胥,就减去了先前萦绕的浪漫装饰,“而成为一个在现实中真实地被磨练着的人”[35]371。即便多年后续写,在作者看来,也绝非昔日复仇的辉煌,而是追询日常生活的结束——死。周作人曾劝人读史,以为“过去曾如此,现在是如此,将来要如此”[41]。文艺学家程金城最近也表示:“艺术即历史,艺术即文化”[42]。中国现代历史小说贯通古今,化历史为现实,在历史与日常生活的缝隙中谋求平衡。众所周知,正如克罗齐所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中国现代历史小说的创生和兴盛恐怕也正在日常生活历史与现实的对照中“谢陈代新”[43]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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