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业:名士风流与语言艺术——《世说新语》品读系列小序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2319 次 更新时间:2012-11-07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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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建业 (进入专栏)  

蒙《贵州都市报》编辑之约,在该报文化版上开个专栏——《〈世说新语〉品读系列》。由于版面的限制,每篇文章在一千五至二千字左右,所以一百多篇文章都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千字文”。六朝文学中,《世说新语》是我的最爱,原本就想写一组这方面的随笔,谢谢《贵州都市报》编辑的盛情,让我有压力坚持将这组文章写下去。

《世说新语》品读系列小序

明末小品文家王思任说:“今古风流,惟有晋代。至读其正史,板质冗木,如工作瀛洲学士图,面面肥皙,虽略具老少,而神情意态,十八人不甚分别。前宋刘义庆撰《世说新语》,专罗晋事,而映带汉、魏间十数人,门户自开,科条另定……小摘短拈,冷提忙点,每奏一语,几欲起王、谢、桓、刘诸人之骨,一一呵活眼前,而毫无追憾者”(《世说新语序》)。傅雷先生在一封给儿子傅聪的信中也说,魏晋的文采风流叫人神往不已,而《世说新语》堪称这一代风神最生动的写真。

东汉末年,统治者自己种种残忍卑劣的行径,践踏了他们自己所宣扬的名教,不佞之徒借仁义以行不义,窃国大盗借君臣之节以逞不臣之奸。儒学名教日益暴露出虚伪苍白的面目,人们发现,过去一直恪守的道德、操守、气节通通都成了骗人的把戏。这样,再也没有人膜拜外在于人的气节、忠义、道德了,只有内在于人的气质、才情、个性、风度才为大家所仰慕。以记述魏晋文人名士清谈轶事为其主要内容的《世说新语》,生动地表现了这些士人对生命的肯定、珍惜和依恋,展现了他们玄远的精神、脱俗的谈吐、飘逸的风采和超妙的智慧。

魏晋士人毫不掩饰地炫耀才华,爱才甚至远胜过敬德。曹操欣然领受“乱世英雄”之称,全不计较“治世奸贼”之诮。桓温与殷浩齐名,二人彼此又互不买账,有一次桓问殷说:“卿何如我?”殷断然回答道:“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这一代人富于智也深于情。“嵇康与吕安善,每一相思,千里命驾”(《世说新语•简傲》),真是“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士人们崇尚淡于名利的生活态度,他们活得那样洒脱,那样轻松。在爱智、重才、深情之外,士人们同样也非常爱美。《世说新语》随处都可见到对飘逸风度的欣赏,对漂亮外表的赞叹。

士人们向内发现了自我,必然导致他们向外发现自然。品藻人物与留连山水相辅相成,有时二者直接熔为一体,仙境似的山水与神仙般的人物相映生辉。只有优美高洁的心灵才可应接明丽澄净的山水,对自然的写实表现为对精神的写意,大自然中的林泉高致直接展现为社会中士人的潇洒出尘。

《世说新语》表现魏晋士人的精神风貌,不是通过理论的概括,也不是通过整体的描述,而是通过具体历史人物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来描绘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再通过众多的形象来凸显一代名士的风神,作者只用主人公的三言两语,便使所写的人物神情毕肖。全书所写的内容为魏晋的名士风流,所用的笔调含蓄隽永,所用的语言简约清丽,这使《世说新语》具有历久弥新的艺术魅力。

由于生活中常常囊中羞涩,捞钱成了我们大家梦寐以求的目的,柴米油盐耗尽人们的大部分精力,如今我们的精神越来越荒芜、浅薄,只一味地渴望那种俗气的幸福,只去寻求那种粗野的刺激,多亏了刘义庆留下一本《世说新语》,让我们能见识见识什么叫超然脱俗,什么叫高洁优雅,什么叫潇洒飘逸……

在以后这个版面,每周我将写一篇品读《世说新语》随笔,和读者朋友们一起去品味这部名著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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