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亭:山大走出的财政部长之二·漫长的蓄势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691 次 更新时间:2012-06-23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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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长亭  

项怀诚踏入仕途,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长期的压抑,这里我把他参加工作后的历程介绍一下,读者或许能从中琢磨出一点味道来。

1960年7月山大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原因是中科院要搞一个俄汉翻译的机器,选人的标准是懂点俄语(山大的外语课是学俄文),懂点数学,更要懂中文。项怀诚符合这些条件被选中了,他从此进了北京。1962年国家进行整顿,这个项目下马了,这一批研究人员,根据他们的专业知识,都另行安排了工作。而对项怀诚的再分配当时成了一个大难题,组织部门想叫他到外地如云南、黑龙江、内蒙古等省的大学去教外语。俄语、英语他只懂点皮毛,根本教不了。那时父母都在北京工作,爱人正在怀孕,因此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离开北京,什么工作都可以。恰在这时,中共中央在中南海西楼召开会议(“西楼会议”),会议要求加强税收监管,决定在财政部税务总局增设一个机构,加强对国有企业的财税监管,需要增加人员,就这样,项怀诚进了财政部,在税务总局新设的“监缴利润处”做了一名普通办事员。这时已是1962年岁末,他到处长那里报了到,又领了三斤黄羊肉、半斤花生油,就成了财政部一名正式干部。41年之后,即2003年3月,项怀诚将要从财政部长的位置退下来,面对财政部数百名处级以上干部,回忆这段往事,用轻松而浑厚的语调说:“那是1962年冬天啊,正是困难时期,财政部三斤黄羊肉、半斤花生油就把我‘收买’了。”他的幽默引起一片爽朗的笑声,但这话语中也充满了对往昔岁月的深深眷恋。

项怀诚自称是财政部内部成长起来的干部,但他的步履却走得十分艰难。从62年冬进财政部分到税务总局监缴利润处当一名科员,一直到1982年6月提升为预算司副科长,整整二十年,漫长的二十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啊!这一年项怀诚已经43岁,人到中年了才仅仅提升了一个副科长。接着的是飞升,三个月后,即1982年9月升为综合计划司副处长,不到两年又升为副司长(1984年6月),又过了两年,即1986年6月升为财政部副部长,党组副书记。从副科长到副部长,仅仅用了四年的时间,人们赞叹:提升的速度与跨度真是不同寻常,也足见财政部领导“不拘一格”使用人才的勇气与魄力。有个记者当面赞扬项怀诚:“你是坐直升飞机上去的。”笔者行文至此,心情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沉重,想到的不是他的提升快,而是压抑得久。项怀诚有大才,就是抑而不用,这原因很简单,“以阶级斗争为纲”,他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在部里属于“有争议的人物”。项怀诚自己说:“大家公认我这个人很能干,所有的领导都喜欢我。”“我在部里一直表现很好”,但是就是得不到重用,二十年的办事员,他曾戏称“修炼成精”了。这是一种无奈和自我解嘲。1962年申请入党到1984年才批准。1980年开始提干了,第一批仍然没有项氏的名字,有人替他抱不平:知识分子为什么就不能提拔?他仍然很轻松,对人说:“我也没感到怎么样,年轻嘛。”意思是说我可以等下去。笔者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老同学的耐性,二十年的冷板凳,耐得住寂寞,受得了冷落,不急不躁,不怨天尤人,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东方民族的传统美德:“人不知而不愠。”(孔子语)这是中国古君子的处世哲学,“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现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孟子语)现今的青年人缺乏的正是这种耐性。狂躁不安,缺乏忍耐,有一点成绩,到处张扬;三天得不到重用,就要跳槽。以此种心态处世,怎能成就大事?须知“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需待七年期”。

项怀诚1962年冬进财政部,不到四年即1966年,文化大革命的狂飙席卷神州大地。这场历时十年的政治运动,对社会的破坏且不说,对“人才”来说更是一场劫难。一些青年人不明真相,政治经验不足,跟着运动上蹿下跳,结果葬送了自己的前程。项怀诚不是这样的人,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当上蹿下跳的造反派,也不会做悠哉乐哉的逍遥派在那里混日子,因为他是个勤学的人,机关瘫痪,无事可干,这正是他发奋学习的大好时机,他把主要精力放在攻读金融、财政方面的书籍,文学、历史也无不涉猎,不动笔墨不读书,圈点摘抄,手不释卷,而且很注意搜集和整理各类信息,“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甚至一个商标、一张照片他都不放过。项怀诚的记忆力是惊人的,但他却常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的十几箱笔记本就是他勤奋好学的最好的证明。“文革”中,他怕招惹是非,忍痛烧了60多本,现今在他的旧办公室里仍存放着这十几箱笔记本。“文革”期间,他对财政税收业务已烂熟于心,成为这方面的行家里手。1969年他到湖北沙洋财政部“五七干校”劳动锻炼,1972年4月预算司司长点名把他调了回来,成为司长的得力助手。这时李先念名誉上还是财政部长,但基本上已“靠边站”了,管不了多少事,实际上执政的是军管会主任殷承桢,他是个老红军,但不懂业务,每当他出差,点名叫项怀诚跟着,名之曰“拐棍”。“拐棍”者,助手也。项怀诚的作用这个时候已充分显示出来。

二十年,漫长的二十年,是他储备知识的二十年,是他历练的二十年,是他蓄势的二十年。古人说,“时不至,不可强生;事不究,不可强成。”草木生长需要阳光和雨露,雄鹰飞翔需要有万里长空,时机不到,干着急也不顶事。项怀诚在默默地等待时机,他不怕时间长,不怕压抑重,他有足够的耐性,他平心静气地在等待。“扬眉瞬目谓有奇景”,因为他还有十足的信心,夜明珠总有一天要发光的。古人说:“屈之甚者伸必烈,伏之久者飞必决。”这就是事物的辩证法。“文革”一结束,他意识到施展自己才华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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