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新:亮亮柴与狐狸火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731 次 更新时间:2022-08-04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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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新  

记不确切了,不是一九七六就是一九七七年,板栗和橡子都纷纷跌落的仲秋时节。那时我在我家所在林场附近的农村读初中,学校组织勤工俭学,上山捡橡碗。晚上住山里荒弃多年的尖峰庙,全班二十多个男女学生,挤在一间看上去快要坍塌的老房子里。朝门的正墙,原来可能是供菩萨的地方,早已连塑像带桌案都给扔出去了,现在只剩被漏雨刻出多条黑沟的灰墙,多处露出半是青砖半是土坯的墙体。两侧的墙上满是壁画,当然同样叫漏雨给搅拌成了一片乱色。我记得这个场景,是因为我那天比较早就在指定位置躺下了,山里天黑后降温快,穿单衣冷得发抖,于是钻进被子,昏暗中呆呆地看墙壁和屋顶。


这时听到了院子里的喧哗。“亮亮柴!亮亮柴!”听清了这句话,我赶紧爬起来,趿拉着球鞋跑出房间。我在林场这么多年,当然早就听说过亮亮柴,可是一直没有见过。事实上就我所知,真正见过亮亮柴的人可能非常非常少,尽管大多数人都听说过。所谓亮亮柴,是山里的一种枯死的木头,可以发出光亮,有的亮度高到可以照明。傳说中有人夜里在林子里迷了路,靠一根亮亮柴走回家。和常见的鬼火(磷火)不同,亮亮柴不是飘移不定的气体,而是固体的,是一根木头,和手电筒差不多。据说这种可发光的木头只见于深涧潮湿之地,唯有夜间看得见。我每次在山里进到幽暗湿冷的沟谷,都东张西望,盼着遇到亮亮柴。山里有好多让人神往的传说,亮亮柴是最能点亮小男孩梦想的传说之一。


昏暗的院子里同学们围成一丛,中间一个男生手里抓着块什么,起起伏伏都是惊叹声。我挤到人丛中央,见到了那块引发骚乱的老树根。这截树根长不足一尺半,普通饭碗的碗口那么粗,看上去已枯朽多年,湿乎乎的,滑不溜手。树根中部大节瘤的下边凹陷处,巴掌那么大的一块,发着蓝绿色的微光。原来几个男生到附近山沟捡板栗,遇到了这个宝贝。大家簇拥着这块老树根进到室内,关上门,吹熄了马灯,真正的黑暗中,亮亮柴的微光像是被加强、被放大了,变得格外明亮,色彩也从蓝绿转为黄绿。有人拿着课本凑近去,似乎也可以照见纸上的字画。然而不大一会儿,那片光慢慢黯淡下去。“泼水,泼水!”显得颇有经验的同学大声提示。有人取来一杯水泼上去,可是不仅没能救回那片光,还直接浇灭了它。大家对着老树根叹息。夜里我多次醒过来,向搁亮亮柴的门边探头,然而看不到一点光亮。


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亮亮柴。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再想起亮亮柴,正如没有再想起许多在山里听说或见到的奇怪物事。一个原因或许是,我慢慢意识到我生长其中的那片山地并不算什么大山,我曾深深迷惑的东西在别处却相当平常。比如,我最喜欢的山野水果之一是八月炸,我本以为只有我们那里有,后来听说很常见,我自己在日本乡下闲逛,撞见过一大棚架,原来并不稀罕。亮亮柴想必也是如此。很多年过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记得它。直到二0二0年夏天,读查慎行《陪猎笔记》,忽然见到他在康熙四十二年六月七日(一七0三年七月二十日)日记的末尾,记了这么一件事:“内侍传示夜光木,乃山中老树根,为沙水所淘,岁久有光如水精,置暗室中,能烛细字,真物理之不可解者。”


夜光木显然就是亮亮柴!原来查慎行此前从未见过,康熙也是当作稀奇物事让太监拿给扈从诸臣传看,叫他们开开眼。康熙皇帝这次出巡口外,六月初四(七月十七日)从古北口内的柳林出发,当天到口外的两间房行宫,在这里驻跸五天。大概就是在抵达两间房三天后,当地官员(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献上这种夜光木。皇帝让翰林编修看这等新奇物事,自然不能白看,还会要求他们写作诗文以为纪念。收入《敬业堂诗集》卷三十《随辇集》的《赋夜光木》,应该就是查慎行当时应命之作:“积水生神木,俄登几案旁。四时无改火,五夜必腾光。近映藜辉淡,遥分桂魄凉。顿教虚室白,临卷胜萤囊。”


那时燕山南北遍布巨松深林,环境景观与今日可见者迥然不同。查慎行的日记里,说古北口“弥望皆深松茂柏”,两间房一带“林木蓊郁,峦翠湿衣”。那时燕山密林里还有东北虎出没,康熙本人就猎杀过许多头老虎,见于《清实录》等书。燕山至努鲁儿虎山一线的林木历来都是华北最重要的木材资源。也许这样的植被条件使这一地区能够出产夜光木。查慎行游踪广被,阅历极为丰富。连查慎行都没有见过的,大概真是不容易见到了。这次在口外两间房开了眼,给他印象很深,后来他在旅京见闻笔记《人海记》里专列一条“夜光木”:“古北口外有老树,根为沙水浸润,岁久发光。以刀削去薄皮,肌理莹彻,大者含抱,小如臂指,皆透明如琉璃水精。夜置暗室中,照见细字,因呼为夜光木。出水半月后,湿气渐干,光亦渐灭,成枯橛矣。真物理之莫解者。此树亦不知名。”


看来,查慎行后来对夜光木做了进一步研究(大概是向别人打听),所以笔记此条的内容远比日记丰富。但他对老树根发光的原理还是一无所知,只得仍旧感慨“真物理之莫解者”。有意思的是,他怀疑这种情况只发生于特定的树种,是树木品种的独特性造成了这种奇异现象,只是他已无从了解那个老树根属于什么树种。


正是读了查慎行,我恍然惊觉,古人(至少是清人)已经记录过亮亮柴,但显然并非等闲可见之物。这激起了我的兴趣。一年来我依靠各种数据库检索工具(如中华书局的“中华经典古籍库”),在自己非常不熟悉的清代文献中还真是找到了不少材料。下面根据阅读和检索所得,加上东查西问,把文献中有关夜光木(亮亮柴)的记录稍作概括。非敢求全,管窥蠡测而已。


跟查慎行一起扈驾至两间房行宫的,还有六个翰林(查昇、陈壮履、励廷仪、汪灏、蒋廷锡、钱名世),他们当然都遵旨传看了夜光木,也一定都曾应制赋诗。比如蒋廷锡的《咏夜光木》应即为此而写:“乍见星茫映室中,喜看藜火照窗栊。夜明帘薄来西域,径寸珠圆出海宫。清似晶融还贯月,碎如银散远随风。此身恍入琉璃界,宁羡金莲蜡炬红。”


值得注意的是汪灏,他后来参与主持编写的《广群芳谱》木谱十四(卷八十一),新增了“夜亮木”条:“夜光木,一名亮木,塞外木经久而枯,其根不休,蟠回连理于土中,水渍木根,光辉透彻,中外一色,有类珠树夜明,焰可以烛物。取者昼日从朽株中,验其沴湿,昏黑往取,去其皮而光发,则是矣。泥沙净尽,竟体晶荧,经月水干,光乃渐减。”


《广群芳谱》此条的重要性,尤其体现在对夜光木的解剖学描述,以及对获得夜光木的过程的说明,这两点基本不见于他处。这种知识不会是仅仅传看一次就可以获得的,我怀疑出自康熙皇帝本人。而此条的“集藻”部分所收,正是康熙皇帝所写的《夜光木赋》,前有序云:“塞上古木,夜视有光,遇雨益明。移置室中,即之可以烛物。嘉其有异,故赋。”赋的正文说夜光木“外禀巽德,内蕴离精”(八卦巽为木,离为火),“既腾辉于山谷,亦扬彩于檐楹,若乃灵根濯雨,荣枝浥露,芳泽加鲜,澄晖远布……庶含章之可贞,虽在野而靡失”。


查慎行、汪灏这些翰林是第一次见识夜光木,康熙皇帝自己则早就见过了。整整二十年前的康熙二十二年(一六八三)六月,高士奇扈驾北巡。虽然高士奇刚出古北口就因病折返,但据他记录日程的《塞北小钞》,康熙北巡回京后把他叫到养心殿,给他看自己带回来的两件塞北珍物,一是盘羊,一是夜光木。高士奇这样描述夜光木:“夜光木生绝塞山间,積岁而朽,月黑有光,遇雨益甚。移置殿上,通体皆明,白如萤火,迫之可以烛物。以素瓷贮水投之,水光澄澈。雨露日远,则光渐减矣。考之群书,《真诰》良常山有萤火芝,大如豆形,紫华,夜视有光。《述异记》东方朔谓帝曰,臣游东流,至钟火之山,有明茎草,夜如金灯,亦名洞冥草。《拾遗记》祖梁国献蔓金苔,色如黄金,置漆盘中,照耀满室,名曰夜明苔。若夜光木,未有载者。惟《黄山志》载有放光木,殆其类欤?”


清末沈兆禔《吉林纪事诗》有“朽木中宵自放光”之句,自注称所据即高士奇《塞北小钞》所记之夜光木。只是康熙的夜光木并非得自吉林,而得自热河。康熙如此珍视夜光木,应该与他对自然科学的巨大兴趣有关。他北巡见到的夜光木,不大可能是偶遇,必是事先嘱咐当地官员去寻觅的。当然他收集夜光木非为猎奇,而是想探寻朽木发光的原理。陈厚耀以数学奇才为康熙所重,两人切磋研究,关系亲密。阮元《广陵诗事》卷一称陈厚耀得皇上“所赐书籍、仪器、瓜果甚多;又赐热河夜光木,供之几上,光皎如月。厚耀奉敕赋夜亮木诗”。康熙把自己如此看重的夜光木送给陈厚耀,让他“供之几上”,当然是为了让他做些研究。


不过,正如查慎行一再感叹“真物理之莫解者”,夜光木的发光原理在那时是得不到科学解释的。但因为皇帝感兴趣,影响所及,康熙年间有关夜光木的记载(诗作)就特别多。郑鉽的长诗《夜光木歌》开篇就是:“我闻拘弥之国有变昼之草,岂知兴州直北滦河东,更见夜光之木生蓬葆。”可见他所说的夜光木同样出自燕山北麓及热河一带,与查慎行等人的知识来源一致。他解释夜光木的成因,“乃是万古积雪千年老冰凝结成”,反映了他对塞北的想象,也说明他自己未履其地,更没亲眼见过夜光木。张谦宜在康熙五十一年(一七一二)写《咏物十四首》(见《絸斋诗集》壬辰年),第十四首即《夜光木》。题注云:“朽株也,湿则能照,光如冰雪。”这一年他刚中进士,“时分隶教习班”,故诗称“太史公门最末行”,但这个经历使他接触到有关夜光木的知识。


也许可以说,是康熙创立了珍重夜光木的传统,这个传统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强调夜光木出自塞北。后来诗文,多在这一传统之下。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一讲发光的鸡蛋时,提到夜亮木:“塞北之夜亮木,以冰谷雪岩,阳气聚而附于木萤,不久即死。夜亮木移植盆盎,越一两岁,亦不生明。出潜离隐,气得舒则渐散耳。”


虽然纪晓岚说夜光木出自塞北,证明他属于康熙以来的夜光木知识传统,但他对朽木发光原理的解释,肯定大大不同于已具备一定近代科学思维的康熙皇帝。而乾、嘉时代的陈文述同样属于这一传统,其《颐道堂诗外集》卷二有《夜亮木》,题注云:“山中枯木根,入土千岁,夜视有光,置暗室中,毫发皆见。以素瓷贮水投之,澄澈通明,略无障碍。雨中益明。”文字依稀与前人雷同,而前后各诗都是有关塞外风物的,可见此诗所咏夜亮木亦出自塞外。不过诗中有“雨中光夺月,暗处耀分星”之句,夸张太甚,似乎他关于夜亮木的知识,都是从前人诗文中得来,非由自身验证。同时代的凌廷堪有《热河八观诗》(《校礼堂诗集》卷八),第六首即《夜光木》。凌廷堪在热河亲眼见过夜光木,也思考过它的发光原理,所以诗中对那些援引旧经的解释嗤之以鼻:“腐草为萤海水明,人间万物难臆度。穷理纷纷竞说经,可怜小智徒穿凿。”稍晚的吴振棫《养吉斋丛录》也有一条:“夜亮木,古木根茎所化。夜视有光,遇雨益明。盛京山中有之。圣祖有夜亮木赋,高宗有夜亮木诗。”


乾隆为夜光木既写了赋又写了诗,其手书《夜亮木赋》,假托苏轼在黄州时偶遇夜光木的故事以发憬悟之论,似乎是他自己的得意之作。不过我们必须把乾隆算在康熙以来的夜光木知识传统中,因为他对夜光木的兴趣显然只是(在表面上)追随康熙。乾隆时编定的《热河志》卷九十三物产二有“夜亮木”条,亦称“生塞外山中”云云。《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在《钦定皇朝通志》下称:“至于中国所无而产于遐方,前代所无而出于今日,如金莲花、夜亮木之属。”这个断语最鲜明地反映了康熙以来有关夜光木的知识传统,即相信夜光木为前代所不知,因为它出自塞外。


然而这个传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夜光木并非仅仅出自塞外。光绪《山西通志》卷一百风土记下,先照录乾隆《热河志》有关夜亮木的条目,然后注云:“内地山潦涨发,湿薪中每有之。乡宁人呼为明火株。”这就否定了夜光木只出于塞外的前提。前引高士奇提到《黄山志》中的“放光木”,见于康熙《黄山志》卷一物产门:“放光木,出诸岩壑中,其木枯久,复经雨润者,肩归置房中,光焰如昼,稍干则不复见。非老于山者,不能辨而取也。”


有意思的是,乾隆时复修《黄山志》,就删去了“放光木”这一条(当然,删去的不止这一条)。清代文献显示,内地不只山西、安徽有夜光木,湖南也有。修定于嘉庆时期的《龙山县志》卷九物产门:“夜光木,伐木浸水中,久而将朽,取之置暗室间,炯然有光。久不经雨露,光亦渐减。他处少有。”


清末黄本骥《湖南方物志》卷六亦有“夜光木”条:“夜光木,生山岩阴湿处。其材拳曲不中绳墨,置黑暗之所,阴火荧然,毫发悉照,宛如晶帘玉树,削之则星星满地。余于永绥见之。”


乾隆时期的戴延年《吴语》记苏州虎丘传说一条,虽然只是传说,其知识背景却是当地人对夜光木有一定的了解:“虎丘剑池,其深莫测。数年前忽浮圜木一枝,有人取之以归,中夜忽然光明满室,异而斧之。后询诸山中老僧,是名夜光木,吴王殉葬时有夜光木二枝,今浮出者,其一也。其人为之慨然而去。然重泉之下,不知何以浮出于外,而殉葬之物,传记不载,老僧不知其何所据也。”


以上数例足以说明,清代夜光木并非仅见于塞外。既然内地也有,那么当然就不会仅限于清代,其他时代都会有,问题只在史料是否提到。的确,前代相关资料是很少的,不过偶尔也可以查到一两条。明代白胤昌《容安斋苏谈》卷九有如下一条,其中所说的夜明柴,应该就是夜光木:“天下名山,皆称圣灯,或疑山灵变幻。后见人云,乃木叶湿烂生光,如萤火虫、夜明柴之类,似觉有理。今好事者,诧以得见为奇,不知析城王屋之间,积雨后,山人恒见之。”


元顺帝至正二十三年(一三六三),歙县人唐桂芳为同乡洪质夫新建的房舍写了一篇《白石山房记》(《白云集》卷六),有一句显然是在说夜光木:“山多夜光木,性钟离火,冷焰,夜能烛物。”(凤凰出版社一九九八年出版的李修生主编《全元文》卷一五八六收此文,上引文标点为“山多夜光,木性钟离火冷焰,夜能烛物”,显然是不知夜光木为何物。)


唐代杜光庭《仙传拾遗》卷四有一条“贯月查”,应该是采自东晋王嘉《拾遗记》:“尧登位三十年,有巨查浮于西海。查上有光,夜明昼灭。海人望其光,乍大乍小,若星月之出入矣。”查即楂。《广韵》:“楂,水中浮木。”《拾遗记》讲的故事当然是神话传说,但说浮于海上的巨木可以发光,“夜明昼灭”,多多少少来自真实世界中的夜光木。


我在中文典籍里没有找到中古和古代有关亮亮柴的可靠材料。当然不意味着不存在这样的资料,更不意味着那时的人没有注意到这种现象,只是我自己学力局限,诚望博雅君子有以教我。


夜光木作为一种自然现象,当然也不会仅仅存在于东亚大陆,而必定普见于各大陆与各地区。不同人群、不同语言会赋予夜光木以不同名称,围绕它也会形成各自不同的民俗文化。以现代英语为例,夜光木最常见的英语名称是foxfire(狐狸火)。英语维基百科的Foxfire 条目说,foxfire 还有其他名称,比如fairy fire(精灵火)和chimpanzee fire(猩猩火)。有研究者指出,狐狸火(foxfire)这个名称中的狐狸,来自古法语的faux 一词,而faux 的意思是“假的”。可见欧陆古人早就用“假火”来称呼这种全无热度的发光现象。


从科技史角度总结和概述古人对各种生物发光现象进行记录与研究的文章中,迄今最重要的一篇,是二00八年发表在俄罗斯西伯利亚联邦大学《生物》杂志(总第三期)上的一篇综述性文章,题目是《三千年来对生物发光的研究》(B i o l u m i n e s c e n c e:t h e F i r s t 3000Y e a r s),作者是美国佐治亚大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系的教授约翰·李(John Lee)。文章说,欧洲文献最早描述这类生物发光现象的,是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他称之为cold fire(冷焰)。不过他注意到的主要是海上死鱼的发光现象,似乎并非林木发光。古典时代对活体生物发光现象记录最全面最细致的是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即Gaius Plinius Secundus),他的《自然史》(Naturalis Historia )描述了各种生物发光,包括菌菇发光和朽木发光。根据这篇文章,十六世纪瑞士的医学和自然史学者康拉德·格斯纳(Conrad Gessner,1516-1565),写了第一部研究生物发光的专著,书中对木头发光现象也有讨论。


不过,直到一八二三年,狐狸火的秘密才由几个俄国学者揭开。他们发现,狐狸火是一种生物发光现象,发光原理是某些种类的菌类进入了枯朽过程中的木头,这些菌类所携带的荧光素被荧光素酶催化,由此发生足够多的氧化之后,就出现了这种生物发光现象,所发的光以蓝绿色为主。据研究报告,制造生物发光现象的菌类包括鳞皮扇菇、奥尔类脐菇等。从那以后,許多实验性研究对生物发光原理有了越来越多的推进,最近的一篇重要论文是巴西科学家埃特尔维诺·贝沙拉(Etelvino J. H. Bechara)的文章《生物发光:有内在定时器的真菌夜光》(Bioluminescence:A Fungal Nightlight with anInternal Timer),这篇文章二0一五年三月三十日发表在《当代生物学》(Current Biology )第二十五卷第七期上。


根据这些研究,森林里最常见的生物发光体其实不是树木,而是某些蘑菇。也正因如此,中国古代文献很早就提到发光的菇菌,就不奇怪了。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十“萤火芝”条:“良常山有萤火芝,其叶似草,实大如豆,紫花,夜视有光。”文本似乎有意混淆了“芝”到底是草还是菇菌,不过属于后者的可能非常大。国外网络上可以看到蘑菇发光的大量实例,也许,中国古人对蘑菇发光现象也是早就不陌生了,他们对自然世界关注和探索的兴趣往往超过我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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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本文转自读书2022年7期,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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