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献丽:诸众与大同世界——哈特全球化视野下帝国理论探析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773 次 更新时间:2020-12-29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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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献丽  

摘要:全球化是当今世界发展的大趋势,资本主义国家在这一进程中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哈特在深刻把握全球化时代背景的基础上,提出资本主义出现了新的主权形式,进入帝国统治时期,并强调其经济基础就是非物质劳动,无产阶级已经被诸众所替代,只有通过诸众的艰辛努力,帝国统治才会结束,新的理想社会才可以建立起来,即实现大同世界。通过分析哈特的帝国理论,从其理论的提出背景和主要理论主张出发,探索这一思想的价值和本身具有的局限性,对于深刻把握全球化的发展趋势、辨识资本主义当今发展变化的本质及推动21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具有一定启示价值和镜鉴意义。

关键词:迈克尔·哈特;帝国;非物质劳动;诸众;大同世界

作者简介:宁波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

迈克尔·哈特是美国的一位思想家,在当今西方马克思主义阵营中享有重要声誉。哈特的帝国理论是对马克思全球化理论和无产阶级解放学说的继承,更是对当代资本主义新发展趋势和本质特征的深刻批判。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开展,特别是科技革命在全球的深入推进,使得资本主义生产在全球的影响加深。由于资本主义的发展已经发生了新的变化,资本不断在全球范围内扩张和生产也出现了新的特点,这些都已经超出了马克思所预言的范围。为了更好地研究资本主义发展的新趋势和新特征,迫切需要一种能够与时俱进的新理论,哈特的帝国理论就这样应运而生了。哈特的帝国理论指出,帝国是在非物质劳动中产生的,这一过程中还诞生了新的革命主体,也就是诸众。在帝国中,诸众由于受到资产阶级的压迫,迫切希望建立一个新的共产主义社会。因此,哈特帝国理论为把握当今全球化趋势与资本主义的发展新走向,以及如何在全球化进程中实现共产主义社会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和方向。

一、哈特帝国理论的生成背景

一种理论的产生和形成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哈特的帝国理论同样如此。随着全球化的发展,资本在全球不断扩张,这促使资本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进一步扩大。在这些新的时代条件下,哈特帝国理论得以产生,而产生的原因既有深刻的理论背景,也有对时代和现实问题的回应。

第一,全球化的不断推进对哈特帝国理论的形成影响巨大。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不断改进,会促使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尤其在科技革命的强力推动下,生产方式得以改善,全球化时代更是汹涌而来。可以说,20世纪的时代特征就是经济全球化,这一形势不断地推动着社会的发展,也带来了政治、文化方面的发展,最终使得世界成为一个整体。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得生产资料在世界各地得到交换,产品也得以在全球流通,资本更是不断在全球扩张,经济发展进入全球化阶段,资本主义生产以一种新的形式和特点得到发展。经济的全球化也使得政治等方面出现了全球化的趋势,新自由主义者提出国家在经济方面不应有过多的干预,只需要在经济出现问题时进行调节即可。他们对贸易自由化和经济自由化更是大力提倡,宣扬只有这样,市场才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进一步推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新自由主义思想保证了资本主义利益的最大化。同时,新自由主义思想在全世界范围内的迅速传播也使得一些思想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哈特帝国主义理论呼之欲出。

在已经不可逆转的全球化形势下,各个国家的交流和联系更加密切,国与国之间的相互依赖程度不断加深,商品、技术和资本等在世界上的流通更加便捷,各个国家在发展中也更为重视国家安全,特别是关注本国的经济安全、网络安全等。而当前新的国际关系也顺应潮流发生了改变,全球化把世界各国连接在一起,各国为了更好地发展,也逐步摒弃了“唯我独大”的思想,而遵从相互合作和互利互惠的新型国际关系原则。在全球化的趋势下,国家之间的合作和交流更为密切,各国也更为重视全球化背景下的国家安全问题,这就使得新型的国际关系和世界秩序的出现成为必然。因此,哈特为全球化发展趋势不断加深的当今世界构建出了一个新的政治秩序,也就是其“帝国”世界新秩序。

第二,从理论来源上讲,奈格里、福柯和拉扎拉托等学者的思想都为哈特帝国理论的形成奠定了思想基础。福柯的思想对哈特的影响很大,特别是他的生命政治哲学,而谱系学方法更是直接影响了哈特,成为他的帝国理论的分析方法。福柯的谱系学是从知识、权力和身体三个方面进行分析的,这也是他生命政治理论的重要内容。对于权力,福柯认为,“权力并不存在中心的、先验的焦点”,这给了哈特直接的启发,也是其帝国理论中权力的基本特征。同时,福柯提出,当前的社会形态不再是规训社会,而是已经到了隐藏在“服从规训理性”逻辑基础上的控制社会阶段,哈特就是吸收了这个理论,对跨国公司进行探究,这也是帝国权力的来源。毛里齐奥·拉扎拉托的非物质劳动理论更是哈特帝国理论提出的基础。拉扎拉托认为非物质劳动是指脑力劳动者在生产中付出的劳动,所创造的产品的内容都具体地凝结在了商品中。非物质劳动改变了商品本身的性质,但同时也具有生产、分配、交换、消费这四个过程。由此可以看出,非物质劳动具备物质劳动的特点,在非物质劳动生产中,生产就是消费,在商品进行生产的过程中就已经实现了它的社会性。哈特揭示了当今时代商品的新特点,他的帝国理论也是建立在这些商品基础之上的。

第三,从产生的现实诉求来看,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新变化为哈特帝国理论的形成奠定了实践基础。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和以往相比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前资本主义社会不再是单一的产业形式,随着第一和第二产业规模的不断缩小,第三产业特别是新兴的信息技术产业迅速崛起,这使当代资本主义实现了向信息社会的过渡。哈特的帝国理论就是对当代生产力和产业结构的变化进行分析,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非物质生产劳动。而生产中产业结构的变化,不仅改变了就业结构,也使得社会中的阶级结构发生了变化。这些变化也带来了新的矛盾和问题。但哈特始终认为工人阶级并没有减少,“它只是丧失了霸主地位,进行了地理上的转移”。在哈特看来,这些资本主义社会发生的变化都是帝国时代的标志,也为全球化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便利。

总之,哈特帝国理论的形成不仅需要思想理论根基,更需要实践土壤,所以其哲学思想与他所处的当今社会和时代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哈特的帝国理论是对当前全球化形势下各个国家共同统治全世界的新的主权形式的研究,是构建出适应世界新形势的一种新秩序的积极尝试。

二、哈特帝国理论的主要理论主张

哈特的帝国理论是不断发展完善的,非物质劳动是其理论的基础,它使资本在生产中实现了全球化,从而产生了帝国。在资本主义帝国中,通过不断地剥削非物质劳动,孕育出了诸众,而依靠诸众这一群体,可以实现构建一个理想社会的目标。哈特的帝国理论是在帝国这一统治形式下,通过发挥诸众这一革命主体的力量,从而实现构建新的共产主义社会的理论。

1.帝国——非物质劳动孕育出的主权形式

经济和文化的全球化,使世界形成了新的政治格局,这就要求有一种适应全球化的世界新秩序的政治形式出现,以符合全球化的发展趋势。哈特指出,这个新的政治主权就是帝国。在全球化中帝国将拥有最高的政治权力,以维护世界秩序,而帝国产生的经济基础就是非物质劳动。

帝国这一新的全球秩序,不仅掌握着全球的文化和经济交流,还掌握着全球的政治交流。哈特提出的帝国作为统治世界秩序的新的主权形式,主要理论来源便是福柯的生命政治权力理论。福柯指出,社会生活就是生命政治权力,它是对社会生产进行规范的权力,以维护帝国的新秩序,这也是帝国进行主权统治的主要形式,帝国的统治就是依靠它对人们和人们的社会生活进行掌控。哈特指出:“工业劳动失去了它的霸权地位,取而代之的是‘非物质性的劳动’……传统的称谓如服务业、脑力劳动及认知劳动都指向非物质劳动的某些方面。”随着生产全球化的实现,在帝国时代,生产的商品不再是传统性质的物质产品,大多以信息、知识等非物质形式的产品为主,而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生产更是以非物质劳动为主,这就使其成了帝国统治下最重要的劳动生产形式。

哈特提出,帝国是在全球化中形成的,它是现代性社会向后现代性社会转变的结果,它的出现也标志着民族国家主权逐渐走向了没落。全球化时代的来临,使得商品的生产和交换都实现了全球化,摆脱了政治方面的约束,这就使民族国家政治权力的控制减弱。哈特指出,国家在全球化中对商品、技术和信息等的影响力越来越小,而人民群众也将获得更多的自由,开始逐渐地摆脱资产阶级对他们的经济掌控。全球政治经济秩序最终在全球化的推动下不再受到国家的控制,这就使得民族国家逐渐消失,帝国统治开始出现。但同时,哈特指出,帝国和帝国主义是不同的,帝国主义是对其他国家进行主权的侵略、经济的掠夺等,而帝国只是统治全球秩序的机器,它不属于任何国家,只是维护全球新秩序的权力机器。

哈特认为全球构建的帝国新秩序,不同于任何一个国家主权形式,他指出“帝国实行的是更先进、更有效的统治……帝国不仅仅代表着一种经济形态,同时也是一种政治形态,一种不同于以往权力的残酷统治的全新主权形式”。帝国突破了地域的限制,也没有空间的束缚,更没有权力中心,只是为了维护新的世界秩序。哈特认为,全球化的发展使得民族国家主权逐渐消失,而帝国这一新的政治形式,是顺应全球化发展潮流而产生的,无国家和政府的统治是它的典型特点,人们应该拥有绝对的个人自由,不再受到资产阶级的统治,这体现了无政府主义思想,而哈特所要构建的帝国也是对无政府统治的政治诉求。因此,哈特的帝国是以生命政治权力为政治基础提出的,并指出实现它的生产方式就是非物质劳动。

2.诸众——革命的政治主体

技术的发展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当前发生了改变,无产阶级也随之有了变化。在帝国统治下,非物质劳动是主要的生产方式,在这种生产中,资本和劳动是分离的,也不再需要生产资料,商品的生产过程是把劳动者的知识、技术等外化为劳动的过程。为此,哈特指出,在这种情况下,政党无法发挥出其先进的领导作用,就产生了新的无产阶级,也就是诸众。

在非物质生产不断发展的状况下,奈格里和哈特试图通过分析社会新形态来寻找新政治主体。哈特指出,在这样的背景下,全球进入了帝国统治阶段。在帝国统治阶段,尽管非物质劳动已经在相当程度上取代了过去的工业生产,但这并没有改变人们被压迫的事实,相反,由于资本和生产的全球化,“帝国的建立仍然是以剥削为基础的权力关系,在许多方面新的权力比旧的权力更加残酷”。人民仍旧处于资本的压迫和奴役之下,且压迫的范围被扩大,贫富两极分化更为严重。也就是说,“一个很关键的变化就是,当下的剥削不再为生产的功能服务,只是成为支配的工具而已”。由于帝国内部不可调和的社会矛盾,资本主义仍然剥削、压迫着广大群众,且受剥削、压迫的群体还在不断扩大。传统的无产阶级已经不再能完全代表被资本主义压迫的革命主体,而要反抗帝国统治,就只能找到新的革命主体——诸众,可以说是帝国孕育了诸众。在帝国统治下的全球化时代,社会中的剥削被掩盖,整个社会变得更加“民主”,但现实并非如此,诸众依然受到资本的压迫。

哈特指出:“唤出帝国的正是民众。”无产阶级这一传统革命主体正在逐渐地由诸众替代,这绝不是偶然,它是全球化背景下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当前,帝国已经成为主要的反抗形式,帝国又孕育出了诸众,它成为革命主体是时代必然。诸众和人民、群众及工人阶级不相同。人民是民族主权国家中的单一个体,是现代民族国家所创造出的整体性概念,是国家统一意志的政治体现,具有排外性特征,而诸众则是全球化的帝国时代的产物,突破了地区和国家的限制,“其政治目标指向全球民主,构建由不同身份构成的社会”;群众是基于非差异本质的整体性的群体,诸众则是一个混合的群体,它不同于群众,又保持着内在的差异,并通过实现这种差异性而获取主体性与合法性。工人阶级从狭义上讲就是指产业工人,但从广义上,是指工薪劳动者,这就和那些穷人、无工资者和其他无酬的劳动者进行了区分,而诸众则包含了所有的穷人和生产者们。简而言之,诸众是一种具有包容性的概念,在普遍意义上来说,其被设定为一种政治哲学概念。无论何种形式的劳动,它们在政治优越性上并没有什么差别,是处于平等地位的。诸众并不排斥除雇佣工人以外的群众的加入,不提倡单一身份或者是单一劳动形式的加入,反而强调要包容多元的劳动形式,以凸显出其包容的特性,进而能够表达多元群体的政治诉求。诸众,既承担了传统意义上无产阶级的使命,又成长为帝国时代的革命主体。

总之,诸众是全球化的帝国时代所产生的革命政治主体,它是时代的产物,但又不同于传统的革命主体。诸众并不局限于某一阶级,而是各种不同的阶级共同联合起来的,把全世界一切反抗帝国统治的力量都集中到了一起。但同时,诸众也推动了帝国的发展,是帝国得以进步的根本动力。

3.大同世界——追逐的理想社会

在全球化的帝国统治时代,人民依然没有摆脱资本的剥削,仍然长期处于资本的压迫之下,这就需要集中诸众的力量,摧毁帝国的统治,重新建立起新的理想社会,也就是哈特所讲的大同世界。哈特提出构建的理想社会,是以非物质劳动为生产方式、以诸众为政治主体所建立起来的。哈特认为这些都为共产主义的实现奠定了基础。

哈特认为,非物质劳动是实现共产主义的经济基础。与物质劳动所生产的商品供个人消费不同,非物质劳动所生产的商品以知识、信息等为主,这些产品是社会所共有的。非物质劳动创造了人类所共同享有的财富,这些财富在当代资本主义发展中的作用愈来愈重要,而资本家通过租金从这些共有财富中获取利益,使得这些共有财产仍然受到资本的控制和压迫。生产是非物质劳动中主体性自身的生产,就如哈特所讲:“我们不能以生产的主体和被生产的客体来理解这种生产。生产者和产品都是主体:人既生产,也被生产。”非物质劳动孕育了共产主义,“共有”是共产主义的根本特征,因此,当前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中存在的非物质劳动为共产主义的实现提供了可能。

要真正实现共产主义,不仅离不开经济基础的支持,还离不开革命的主体,也就是诸众在构建共产主义的理想社会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哈特认为,诸众是理想社会能够构建的最主要的革命主体,如要进行革命,可以采取的途径就是出离。所谓的出离,并不是一定要到别处去,也可以选择守在原地不动,采取示威、游行等相对“和平”的手段和方式对当前存在着的压迫人的资本主义制度进行改造。出离实则就是指人们对当前的资本主义统治进行反抗,从而建立起新的理想社会的方式。资本家通过压迫劳动者的劳动赚取价值,诸众要彻底摆脱资本主义的统治,就必须对其进行反抗。哈特指出,诸众建立新社会的主要手段就是革命斗争,而非物质劳动为这个目的的实现提供了可能。非物质劳动将劳动者与生产的产品结合到一起,产品中所包含的劳动者的知识和技术等越多,劳动者的主体性就越强,他们也更具备成为反抗帝国的革命主体的能力。诸众作为反抗帝国统治的革命主体,具有充分的自主性,如果诸众团结起来进行革命以反抗帝国统治,就会建立起新的理想社会。

综上所述,在哈特看来,全球化时代的到来,传统的工业在逐渐衰落,帝国统治时代到来,特别是非物质劳动愈来愈重要,这就改变了无产阶级的斗争方式,并且出现了新的更能够代表穷人和工薪劳动者的阶级,也就是诸众。但没有改变的是,诸众依然受到资本的压迫和剥削,为了反抗资本统治,改变现有的资本主义制度,诸众只有通过革命运动的方式,才能建立起新的社会,实现共产主义,也就是哈特提到的“大同世界”。理论对实践具有能动作用和指导作用,理论的力量在一定情况下也能够直接成为物质的力量。帝国理论为大同世界的建立提供了理论支持,哈特认为,只要革命主体性的政治取得成功,就能构建起理想的新社会。

三、哈特帝国理论的价值和局限

哈特的帝国理论有着深刻的理论和现实意义,他在全球化时代提出整个世界进入帝国统治时期,并指出了非物质劳动是帝国时代的物质基础,诸众是革命的政治主体,而目的是结束帝国统治,建立一个新的理想社会,实现共产主义,也就是实现大同世界。哈特的帝国理论是对马克思主义全球化理论的发展,为当代全球政治的研究提供了新的发展思路和方向。在一定的意义上,哈特帝国理论较为深刻地分析了我们当前所处的时代,具有一定的价值,但同时也存在着理论固有的局限性。

1.哈特帝国理论的价值

哈特是当代西方后马克思主义思潮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帝国理论丰富发展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对全球化理论的认识,不仅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具有重要地位,还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马克思主义世界政治研究的新视域。

第一,哈特的帝国理论指出了当今时代发展的全球化趋势,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全球化理论。哈特指出,全球化是当今时代最显著的特征,“我们已经见证了经济和文化方面交流的不可抗拒、不可扭转的全球化”。马克思恩格斯也早就预言,随着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资本加快了在全球流通的速度,资本主义发展最终将走向全球化,所以,世界的发展是朝着全球化的趋势前进的。马克思所说的全球化主要强调的是世界经济发展方面,而哈特帝国理论中的全球化,不仅包括经济、文化方面的全球化,还包括政治全球化,这也是建立在生产方式基础之上,但它背后还有着意识形态自觉的侵入,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当前的全球化,把经济、文化和政治等各个方面联系在一起,使人们之间的联系加深。全球化背景下,全世界各个国家之间的经济、文化、政治联系普遍加深。无论是马克思和恩格斯还是哈特,都指出全球化的趋势是必然的,也只有经过这个阶段,才能迎来新的理想社会。

第二,哈特提出的非物质劳动理论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劳动理论。科学技术的发展进步推动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转变,也使得资本主义发展进入新时期,这使得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认为,这些变化是对资本主义发展的肯定,而不再是无产阶级进行革命的武器,哈特的帝国理论就是在这种理论困境下产生的。哈特指出,在全球化时代,技术的进步早已改变了生产方式,传统的工业劳动已经衰落,非物质劳动越来越重要,并逐渐地替代了传统的劳动生产。非物质劳动使得劳动生产上升到了主体生产和人际关系层面,这就改变了劳动和交往之间的关系。哈特指出,非物质劳动生产不再需要资本的力量,直接就可以实现劳动生产的价值,它为劳动和交往之间互相交流建立了桥梁,也解释了技术的进步和劳动的解放之间的关系,这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劳动理论。

第三,哈特的诸众理论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运动理论,为实现共产主义提供了更广阔的阶级基础。诸众包括了全球范围内所有的被剥削和被压迫的人,并不仅仅只是无产阶级。哈特指出,在全球化的帝国统治时代,只有诸众才能代表新的革命主体,在反抗帝国中占据主导,而且诸众包含一切被资本主义压迫的人,资本主义社会中矛盾的加剧,会使得诸众更加奋起反抗。总之,诸众包括无产阶级,但又不仅仅是无产阶级,哈特认为无产阶级在当今时代以“诸众”的形式得到扩充和壮大,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理论的丰富。

2.哈特帝国理论的局限性

尽管哈特帝国理论在当代哲学思想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其理论的独特性在当前也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但同时他的理论也存在着许多忽视现实发展状况的不足之处。

一方面,哈特提出的“诸众”并不能完全代替无产阶级,且“诸众”并不能担负起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使命。非物质劳动生产在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发展中确实越来越重要,但传统的物质劳动生产依然是最主要的方式,各国的工业生产依然占据着主导地位,并没有完全被非物质劳动所代替。直到今天,各国工人的数量仍然是庞大的,工人阶级的队伍并没有缩减,相反还在不断壮大。“《 共产党宣言》 关于资本主义阶级关系的描述和预测没有过时……”因此,无产阶级仍然是当今时代最主要的革命主体,这是诸众根本无法取代的。哈特提出,诸众能够代替工人阶级的革命地位,但是实际上,他所提出的诸众是以移民、游民等无政府的群体为主的,这样的群体具有多变性,很多不具有革命性,他们无法成为未来革命的主体,更无法担负起共产主义革命的任务。哈特对于诸众的革命方式也进行了论述,认为诸众通过不积极工作的反抗方式,迫使社会生产强行停止,这样就可以达到推翻资本主义统治的目的,但显而易见,这种革命方式不切实际,无法实现革命目标。哈特认为诸众可以在帝国的统治之下进行抗争,但是,诸众没有组织领导,在反抗帝国统治中尽管能够起到破坏作用,但由于没有阶级立场,也抛弃了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及革命方式,不可能完成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目标。这正如大卫·哈维所讲,“因为这种左派寻求在不掌权的情况下改变世界,所以日益巩固的财阀资本家阶级随心所欲主宰世界的能力仍然不受挑战”。

另一方面,哈特的帝国理论忽视民族国家的作用,对民族国家的评价过于消极。在哈特看来,民族国家并不是当今社会理想的民主国家形式,国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为国民提供一个有利的环境,确保人们的权利得到保证,哈特反对单纯地如此看待国家的功能。他认为,“可以说从一开始,国家概念和民族主义实践就踏上了一条道路,这条道路的尽头不是共和,而是极权”。所以,哈特认为民族国家发展的最终结果就是极权主义。这种认识具有很大的局限性。民族国家是同一民族的人为了种族的延续发展而共同建立的国家,这是一种民族身份的认同,尽管它有着一定的问题,但是它建立的意义更值得被重视。民族国家担负着民族复兴和发展的使命,建立国家也是为了维护本民族人民的利益,保证世界的和谐稳定。因此,哈特的帝国理论实则是非常片面地理解了民族国家的现实意义。

总之,哈特的帝国理论为当前研究反全球化运动和建立新的国际政治秩序提供了新的思路,也使我们更为坚信马克思主义,为我国21世纪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提供了新思考,为我国如何更好地在全球化中实现大发展提供了镜鉴。哈特的帝国理论既有其积极意义,更有不可避免的内在局限性。对此,我们要一分为二、辩证分析。(注释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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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陈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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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本文转自《国外社会科学》2020年第6期,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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