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新民:沚斋谒仙记
我请先生给其大作《沚斋丛稿》《诗注要义》《百年文言》等几本著作上题字。他问起我的名字,我答道,夏新民。他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我应道,我和我大表弟的名字,都是我外公起的。我叫新民,大表弟叫至善。
我向先生请教,《百年文言》序中,诗不可学的论点。请教《诗注要义》中,提到的“今典”问题,等等。他都一一循循答之。
先生说,注释“今典”,比“古典”更难。由于特定的历史原因,诗人曲笔隐约,注家避嫌忌讳,诗中所涉及的其人其事,未足以在典籍中留下记载,即使有记载,亦未必能流传下来。事过境迁,集体记忆亦复遗忘,后人欲得当时真相,自然要花更多精力去钩沈索隐。我虽孤陋,也有此阅读的体会。稍远的,如聂绀弩。当代的,如何永沂,张宝林,杨启宇,陈和世,等等诗词名家,他们的诗,凡针砭时事处,皮里阳秋,曲笔隐约,随处可见。
言谈兴致间,又有邓步峰老师李经纶两位老师登门。他们几位,是多年好友。我原以为,来沚斋拜谒两位老师,意外惊喜的是,见到四位神仙。
几位老师言谈之间,我也了解到步峰老师坎坷的经历,可用八个字概括:一进一出,亦商亦文。进出不论,慧者自知。商文者,他先后担任澳门学人出版社社长,南京师范大学兼职教授,澳门《诗词净土》主编,南京市楹联家协会顾问等职。他的诗文尤显平淡,但韵味极深。有其《自题小照》为证:
劫波泳罢二毛生,
瘦骨缘何未识弯?
文见媚颜心顶肺,
事逢霸脸发冲冠。
挑灯枉读三千卷,
补履空爬四百山。
试问罗浮修道者,
世情能当白云看?
而经纶老师,以七绝见长。其叙事咏史,别有韵味。“兴到张弓如满月,弦声渺处一天诗”(述怀和永沂兄)。四十多年前,回忆那疯狂的年代,他曾有诗:
三更树影远幽明,
隐隐鸮鸣续断声。
踏月人归从僻径,
千峰雪满不知平。
《深夜郊行》1976年
几位老师,先后均有诗集惠赠于我,这是后话。
我在沚斋,大半天时间,聆听四位老师娓娓谈吐,如沐春风。五人中,我年龄最小,学识最浅。稍可自在的是,我与四位老师志趣相同,心境相同,三观相同。政治面貌,也相同。
中午,我们一起去珠江边一家粤式餐厅进餐。边吃边谈,意犹未尽,又一起去珠江边散步,以永正老师为中心,三三两两,分分合合,谈兴不减。五人中,他年龄最大,是智者中的智者。他神清气朗,古朴飘逸,犹有风采。
此刻,江边的人,江上的船,稀稀疏疏,不见往日的繁忙。江风轻轻吹来,惬意极了。我想合影,留下记忆。一位青春少女正好路过。我递上手机,对她说,来来来,请给少先队员们拍一个合影照吧。她眼睛四周一扫,怔住了,不见少年。我赶紧说,我们都是少先队员。
她一笑,我们也都笑了。于是,在珠江江畔留下了美好的瞬间。
我想,在这喧嚣的尘世,还有什么能比仙骨剑气,鹤颜童心,更弥足珍贵的呢?
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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