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松:科学史的坐标系
在世界史的范式中,有一个分支,叫做环境史或者生态史。以往的历史中,不大关注环境,或者把环境作为背景。但是环境史中,环境则成为主角,不是被动的,而是一个行动者。在环境史的代表著作中,有一部《太阳底下的新鲜事》,作者约翰·麦克尼尔(John McNeill)正是威廉·麦克尼尔的儿子,这也正好符合世界史与环境史之间的血缘关系。
从《世界史上的科学技术》到《世界科学技术通史》,中文书名的变更,既反应了国内科学史领域对历史学的陌生,也意味着国内历史学领域对科学史的疏离。据说此书的策划、出身于STS的潘涛博士,清楚科学史和世界史的差别,仍然从商业推广的角度,更改了书名。实际上,两位作者在序中明确表达了“从一种全球视角来审视科学与技术发展的想法”[3]。
无论来自什么机构,至少可以说,中国的科学史已经有了一支相对庞大的研究队伍。在学科归属上,新一代学者应该没有几位依然坚持科学史是科学。如果确认了科学史的人文属性,或者,具体而言,认为科学史是历史,那么,继续与历史学保持距离,就比较奇怪了。至少,科学史学者应该关心一般的历史学领域,有哪些方法上、范式上的重大变革。
在强调国际化的今天,中国科学史学者与西方科学史学界已经有了密切频繁的交往,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一般意义上的历史学发生了交往。从学科建设和发展的角度,科学史也有必要有意识地了解史学界的重大变革。
换一种角度看,《世界史上的科学技术》变成《世界科学技术通史》,并未引起多少注意,这恰恰表明,在世界史和科学史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交叠。科学本身具有某种超越国界的特征,所以从科学史跨到世界史,或者以世界史来写科学史,都能够顺理成章、顺水推舟。
长期沉溺于以往的科学史,常常会强化缺省配置中的科学主义,产生一种进步的幻觉。比如在美国科学史的创立者萨顿看来,只有科学是进步的,所以科学史就是文明史。而如果结合环境史看科学史,或者通过科学史看环境史,很快就可以消解这种对科学进步的幻觉。因为环境史,尤其是工业革命之后的环境史,直接呈现就是科学及其技术的负面效应所带来的全球性灾难。
看到自己在学术版图中的坐标,对于未来的走向才会有相对清醒的判断。科学史有必要睁开眼睛,看世界史,看环境史,看历史本身。
参考文献
[1]翟淑婷. 我国科学技术史一级学科的确立过程[J]. 中国科技史杂志, 2011, 32(1): 23—37.
[2]刘文明. 全球史: 新兴的历史学分支学科[N]. 人民日报, 2012-03-01: 理论版.
[3]詹姆斯·E·麦克莱伦第三, 哈罗德·多恩. 世界史上的科学技术[M]. 上海: 科技教育出版社,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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